(大公文匯全媒體記者 郭悅盈)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的話劇作品《鱷魚》昨日(21日)登上香港葵青劇院舞臺。該劇由王可然執(zhí)導,趙文瑄、凱麗、李勤勤及白凱南等演員領(lǐng)銜演出,曾榮獲第18屆中國文華獎表演獎?!恩{魚》取材自莫言在《檢察日報》十年的從業(yè)經(jīng)驗,以一名潛逃境外的貪腐官員為主角,透過荒誕尖銳的魔幻現(xiàn)實主義敘事,深刻解構(gòu)慾望與人性的深淵。莫言受訪時表示,「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頭鱷魚」,亦希望這部劇能「成為一面鏡子,讓每位觀眾照見自己靈魂深處的角落」。
自2024年首演以來,《鱷魚》收穫眾多好評。此次香港首演,也是作品獲得文華獎後的全球首度巡演。導演王可然在接受採訪時表示:「《鱷魚》是一場視覺與思想的呈現(xiàn),我們以手法重構(gòu)時空,讓香港觀眾在魔幻現(xiàn)實中反思人性的枷鎖——當鱷魚在缸中生長,人心在籠中膨脹,這正是時代的警世寓言?!?/p>
「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頭鱷魚」
話劇以「鱷魚」作為隱喻,描繪貪官單無憚在慾望吞噬下逐步墮落的過程。周邊人物——瘦馬、吳巧玲、牛布——各自呈現(xiàn)不同人性的側(cè)面,構(gòu)成一幅人性眾生相。有關(guān)劇中象徵慾望的「鱷魚」意象,莫言在香港首演前接受訪問時,表示:「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頭鱷魚」,亦笑言「我心中的鱷魚現(xiàn)在基本上被我掐死了?!顾a充,鱷魚的成長依賴空間大小,就如同人類的慾望,需要法律與道德限制,「否則會無限膨脹,帶來災難」。
莫言談到創(chuàng)作中最具挑戰(zhàn)的一幕。他透露,劇中男主角在最後有一段「長達5,000字的內(nèi)心獨白」,而「就在這時,一條鱷魚從巨大的魚缸裏爬出來,突然開口跟他對話」。莫言感慨,這是他寫作時感到「特別跳躍、帶有魔幻色彩」的情節(jié),也是最難轉(zhuǎn)換到舞臺的部分。
談到作品風格,莫言提及「紫色幽默」的概念:「幽默其實沒什麼顏色,但既然有『黑色幽默』,為什麼不能有『紫色幽默』?」他解釋道,「紫色幽默是一種更輕淡的幽默,不像黑色幽默那樣具有強烈的批判與諷刺力量?!乖谒磥?,此次話劇《鱷魚》所呈現(xiàn)的,正是這樣一種在尖銳中不失溫和的「紫色幽默」。
《鱷魚》的劇本亦與莫言十年《檢察日報》記者生涯有所關(guān)聯(lián)。對此,莫言坦言,劇中人物「融合了很多個貪官的事情」。但他希望,觀眾不要只把《鱷魚》當成反腐題材,而是「通過這樣一種特殊人物的身份,來揭示人類內(nèi)心深處、靈魂深處的奧秘」。他直言:「也希望這部戲能變成一面鏡子,讓每一個觀眾照見自己靈魂深處的某些角落?!?/p>
舞臺設(shè)計展現(xiàn)寫實與魔幻的切換
該劇舞臺設(shè)計以一桌二椅為核心,配合側(cè)面的旋轉(zhuǎn)樓梯,簡潔而不乏象徵意味。開場時演員自觀眾席間現(xiàn)身後再走向舞臺,拉近與觀眾的距離;多媒體影像則擴展了敘事空間,例如提及青雲(yún)大橋時,幕布投影即時呈現(xiàn)橋的影像。劇中象徵慾望的「鱷魚」亦以投影呈現(xiàn),並以動作呼應劇情,使舞臺在寫實與魔幻之間自然切換,將莫言筆下荒誕而尖銳的世界具象化。此外,莫言提到劇中音樂在塑造氣氛上有關(guān)鍵作用。他笑言自己「不懂音樂」,但仍明顯感受到音效與「鱷魚」之間的緊密配合:「一旦鱷魚要出現(xiàn),這個音樂就會變得突然,讓人感覺到心頭、耳朵邊『一震』?!顾J為音樂雖然在話劇中地位不如歌劇那麼重要,但仍能「對刻畫人物的內(nèi)心起到很好的烘托作用」。
話劇觀演現(xiàn)場氣氛熱烈,觀眾在多個段落都報以笑聲,凱麗飾演的情人瘦馬角色飆高音時也引發(fā)了掌聲。王可然強調(diào):「我們選擇香港作為全球巡演首演地,正是看中其國際視野,讓這部作品成為連接中國文學與全球劇場的橋樑?!褂^眾陳先生表示:「能夠在香港親臨觀看《鱷魚》,是一次難得的機會?!?/p>
主題無人機表演現(xiàn)身灣仔夜空 莫言:兩地藝術(shù)交流將日趨密切
香港文匯報訊(記者 陳藝)20日,一場別開生面的《鱷魚》主題無人機群表演點亮了灣仔的夜空。這場表演由莫言與藝術(shù)家王振共同設(shè)計,無人機不斷變換陣型,將鱷魚幻化成中國龍的圖樣,更有不少圖案融合了莫言與王振兩人的親筆書法字樣。表演結(jié)束後,莫言以詩意語言描述了自己的感受:「在香港這麼一個美麗的夜晚,對面是璀璨的燈火,下面是碧波蕩漾的維多利亞港,然後在空中不斷變換各種圖形——鱷魚翻滾,然後金龍上天?!拐劶氨硌輬D案的深刻寓意,他表示,「鱷魚變成金龍,飛龍在天,利見大人,是鼎盛的時期才有飛龍在天,這跟《易經(jīng)》裏的卦象是相關(guān)的。這是一件好事,是祝福,是熱鬧,是繁榮昌盛。」他認為,這場表演不僅是視覺盛宴,更承載著美好的文化祝願。
談及香港與內(nèi)地的文化藝術(shù)交流,莫言深感交通便利帶來的積極影響,他預見,兩地藝術(shù)家的交流將越來越密切,「香港很多的作家、藝術(shù)家的作品會被更多內(nèi)地讀者和觀眾所了解、所熟悉,反過來也是一樣。」
從小說到戲?。骸咐^續(xù)寫!」
《鱷魚》登上香江舞臺,莫言也分享了他從小說創(chuàng)作轉(zhuǎn)向戲劇領(lǐng)域的感受與新鮮體驗:「我開始寫作的處女作,實際上是話劇。後來就一直寫小說了。」到了2000年,在朋友的鼓勵下,他重新投入話劇創(chuàng)作,話劇《霸王別姬》曾在北京人藝小劇場上演。此後,他還創(chuàng)作了《我們的荊軻》等劇作,並根據(jù)自己的小說《檀香刑》和《紅高粱》創(chuàng)作了歌劇。
談及戲劇創(chuàng)作的獨特魅力,莫言說:「作為一個劇作家,坐在觀眾席上,看舞臺上的演員們根據(jù)你的劇本表演,這種感受還是特別獨特。跟看到一個讀者拿著自己的一部小說在地鐵上或者在別的地方看書,感受還是不一樣?!顾貏e提到與觀眾共鳴的喜悅:「你寫劇本的時候,想象到這個地方應該有一片笑聲,當在舞臺上演出的時候,果然下面觀眾在笑,那你感覺到你還是寫對了,你的感覺跟觀眾的感覺是一致的?!?/p>
當被問及他曾提及的「成為劇作家的野心」是否實現(xiàn),以及未來的創(chuàng)作計劃時,莫言幽默地回應:「我的野心跟這個失去了控制的鱷魚一樣,在不斷地(增長),哈哈哈,那咋整?繼續(xù)寫!」他表示會將大量寫作精力投入到戲劇創(chuàng)作上,同時也不排除未來再寫小說的可能,笑稱「也許哪一天突然要再寫一部小說,給大家一個驚喜?!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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